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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贖罪者的孽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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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贖罪者的孽(下)

尼奧爾德視線裏滿是殘垣斷壁的黑隕石,這些詩蔻蒂稀有金屬,被爆發激烈沖突的守護者們破壞殆盡後,如整座布列達布利克堡壘一樣,不負往昔榮光。

隨著加雷西破壞了競技場,近一半見習守護者跌落至深淵生死未蔔,剩下的人無法對抗有備而來的入侵者,經過焦灼對峙,薩勒斯和塔林帶領流放者,成功占領了堡壘中層。

尼奧爾德參與到了戰鬥中,事實上沖突正因他而起,一切混亂起源於他用無限寶瓶播放了陽衍霍德爾的錄音。青梅竹馬娜瑟露思也回到了中層,他們兩人原本應當直取陽衍之室,可突然出現在上層的瓦爾基裏希格露恩,破壞了預定計劃。

希格露恩的印記“結印”保護了陽衍霍德爾,從結界釋放出沖擊波,把兩人趕出了上層,所幸娜瑟露思在拱廊標記了轉送點,他們才免於從兩百日輪高堡壘自由墜落。

“為什麽瓦爾基裏會保護布列達布利克陽衍?”娜瑟露思蹲在競技臺窟窿空洞旁,憂慮地向下仰望深淵,她看不見底部,也看不見失足墜落的兩位同伴,“如果霍德爾的陰謀和聖都對立,他應該是洛基和瓦爾基裏的敵人。”

尼奧爾德倒並不向綠發女生這般擔心同伴,他相信兩位神之子不會輕易輸在這裏:“也許洛基並不知道真相…布列達布利克向來以聽話辦事著稱,兢兢業業為教會培育遺跡守護者。恐怕聖都做夢都不會想到,黑牢竟然想取代主人。”

“耀夜大人…不,洛基不是這麽傻的人…”

喲!競技場外傳來嘈雜喧嘩聲,引起了兩人註意。

他們暫時放下疑問,來到喧嘩聲源頭中樞塔。流放者人頭攢動,把這裏圍得水洩不通。

“請讓下!”

推開人群,尼奧爾德看見從下層一步步踏上螺旋長梯的三人。

羅伊娜、托莉雅和一位受傷的陌生老人,奇跡般得由深淵返回了中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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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個布列達布利克堡壘中層區域以競技場為分界線,區分了訓練場和休息場,分別坐落於競技場所在平臺上下兩層。三個獨立樓層平行構造,互相間只以中樞塔連接。

每個樓層又以中樞塔為原點,擁有環型結構的內廊和拱廊。通常見習守護者只允許在內廊活動,拱廊則由堡壘的遺跡守護者衛兵負責監視內外動靜。

在這樣緊湊稠密的狹小三層區域內,一名見習守護者需要至少渡過二十年人生光陰,他們不被允許離開黑牢,也不被允許經中樞塔螺旋長梯,前往上層區域和下層區域,行動軌跡困在既定範圍內。

二十年後,優秀人才畢業成為各大遺跡都市的守護者,無用之人則被驅逐流放,很快死在淒涼之地。

薩勒斯就是後者,他的命運本該判了死刑,可他偏偏不信邪,今天終於“殺”了回來。他不僅向黑牢證明了自己,更占領了整個中層,俘虜了那些曾自以為比他優秀的“同類”。

“吉迦薩先生,還有其他幸存者都在下層。他們遇到了越獄的囚犯,需要支援…”

羅伊娜向流放者訴說了墜落競技臺,僥幸跌入池塘求生,隨後經由中樞塔返回的全部經歷,但她隱瞞了海姆達爾和那團黑影的事情。

“那個最強者嗎…”胳膊有紋身的流放者塔林認識這個人,他曾在練習場屢次敗給吉迦薩,最終慘遭驅逐的結局。

“沒錯,他在下層保護了我們,所以不能見死不救!”

可是,羅伊娜的求援只有尼奧爾德和娜瑟露思給予反饋,其他人則眼神迷離,沒有做出任何實際動作。

“我下去找幸存者,你們和露思到上層找陽衍霍德爾!”

然而當尼奧爾德啟程從中樞塔向下移動時,薩勒斯卻堵住了唯一去路,緊隨其後,其他流放者掏出武器,把他們團團圍住。羅伊娜雙手遭塔林反綁後動彈不得,郵差包也被搶走了。

“餵,想幹什麽!?我們是共同行動的盟友吧?”尼奧爾德註意到情況不妙。

薩勒斯示意同夥先暫停使用暴力:“確實是盟友沒錯。我負責幫助羅伊娜小姐潛入黑牢,你們則幫助流放者奪取黑牢。”

“既然如此,這是什麽意思!?”

“如果沒記錯的話,雙方已經完成各自承諾了吧。所以…我們已經不是盟友了。”薩勒斯從口袋裏取出一支新雪茄,這是他不久前在休息場搜刮得到的戰利品,總算解了困擾多日的煙癮,“既然占領了黑牢中層,接下來就需要和聖都談判,取代霍德爾獲得名正言順的控制權。”

羅伊娜掙脫束縛未果,略帶憤怒地質問:“和聖都談判?你不是痛恨黑牢,想要毀掉它嗎?”

“沒錯,每一位流放者都痛恨黑牢,可我們痛恨的是它的統治者和規則,而非黑牢本身。”薩勒斯吐了口煙圈,表情似笑非笑,“遺跡守護者是頭困獸,即使短暫放逐到野外,我們終究還是離不開牢籠,回去才能睡個好覺。”

“你這個叛徒,薩勒斯!別忘了,是我們從星際風裏救了流放者!”托莉雅生起氣來很可怕,可面對流放者蠻力制壓,瘦弱的月鳴少女毫無抵抗之力。

“感謝羅伊娜小姐救命之恩,這點並非虛言。所以推翻霍德爾和加雷西後,作為與聖都談判條件,希望羅伊娜小姐留下來,做布列達布利克堡壘新的陽衍聖女。”

“布列達布利克堡壘新的陽衍聖女…”

“你和你背包裏的東西,都是聖都想要的寶貝吧!作為條件,我可以做為遺跡守護者,在這座黑牢裏守護你的安全。”

羅伊娜對於面前男人所謂條件,感到既可笑又無奈。她曾經憐憫於流放者,甚至差點犧牲性命來抵抗星際風。然後薩勒斯、塔林還有其他人,其實早就臣服於命運,他們不想爭取未來,只想重新回到過去。

“呵呵…呵呵呵…”她笑了起來,不是感到滑稽,而是感到悲哀。

“你笑什麽…”惱羞成怒令薩勒斯臉漲得通紅,他踩滅煙頭,想要親自扣押郵差少女。

此時流放者塔林被一位男青年撞到,搶走郵差包還給了原來的主人。空氣中瞬間出現了許多支冰箭,這一幕曾在巴芬盆地的枯萎農田也出現過。

“謝謝你,奧德傑。”羅伊娜感謝了這位男青年,取出岡格尼爾沙漏與神之器共鳴,“而你根本不配守護我,薩勒斯!”

“可惡,阻止她!”

然後流放者已經來不及反擊,冰箭首先刺傷了塔林,為宿主擺脫了威脅。

緊接著一堵冰墻隔開了兩方勢力,羅伊娜把流放者驅趕到中樞塔一側,使他們無法重新靠近中層。

“放我們回去!你這個魔女!”

無論流放者如何攻擊冰墻,都無法撼動遺跡聖器的力量,反倒在接觸冰面後,身體軀幹與武器都會融入時間凍結的範圍內,與冰墻連成一體。

咚咚咚!腳步聲此時卻從下層不斷向上。

與此同時,吉迦薩領導的幸存見習守護者殺出重圍,正好回到中層。

本就處於敵對關系的守護者和流放者狹路相逢,自然免不了兵戎相見。由於冰墻堵住了退路,加上螺旋長梯狹窄陡峭,不少人失足跌落深淵而亡。

“住手!”冰墻逐漸融化,羅伊娜再度向遺跡守護者們吶喊,“所有人都是命運的受害者,既然知道了真相,為何還要自相殘殺呢!?”

“因為我們沒有未來,仿徨之殼會奪走一切生的希望!我們只有以守護者身份活下去,或者死在這裏,哪怕知道一切都是謊言!”

薩勒斯痛苦地嘶吼,他的心聲代表了在場所有人,無論同伴還是敵人。

“不!”一位老人不顧危險,站到人群中間。他手中的符文結印出屏障,把沖突雙方隔離開來,“你們還有第三種選擇——正視命運,褪去仿徨之殼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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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隔二十年誕生於月全食之夜的流民,受到命運詛咒,無一例外都是男性。他們成為教會鞏固統治,分離流民的工具,賦予遺跡守護者的虛偽身份。

流民嬰孩被送到布列達布利克堡壘,利用遺跡聖器萬向羅盤消除額頭圓形印記,從此關在這黑牢內,灌輸和洗腦世界秩序和教義。

蓓露丹迪教會以此控制遺跡守護者數百年,利用他們守護遺跡和陽衍,驅逐和防止流民暴動。

密斯特於RC。434年上任最高主教,他繼續延用教會傳統,把新生守護者關押在布列達布利克。他認為沒有必要更改這條秩序,正因為有秩序存在,詩蔻蒂才維持著平衡和繁榮,犧牲部分流民的權利和生命,換回大多數人幸福。

直到任職僅僅兩年後,他的孩子誕生於日全食之夜,成為遺跡守護者,可謂命運弄人。唯一的孩子被送入黑牢,妻子則患上陰郁癥日益消瘦,密斯特的人格產生了巨大變化。

他需要找到一個辦法,既不打破教會制定的世界秩序,又能把孩子帶回家園親人團聚。

於是,一個邪惡計劃孕育而生。

只要詩蔻蒂沒有流民,也就不需要遺跡守護者,不需要布列達布利克。

所以密斯特執迷於滅絕星球上所有流民,而二十五年前發生的“大劫難”,成為實施計劃的最好契機。

借由大劫難引發暴動,他名正言順地屠殺流民,一度清剿了巴芬盆地所有脈沖,然而隨著計劃不斷受阻,密斯特需要更強大的戰士。

失控的最高主教聯手布列達布利克陽衍,締造了黑惡魔耶夢加得,並讓親身兒子成為實驗品。

起初實驗很順利,耶夢加得不僅活了下來,還能控制自己的行動和思維,為此密斯特把妻子從聖都接到堡壘來與兒子相認。本以為完成流民滅絕計劃,就可以用萬向羅盤讓兒子恢覆人性。

可耶夢加得卻暴走了。

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,失去控制的黑惡魔殺死妻子,把布列達布利克變成人間煉獄。

直到加雷西挺身而出,耶夢加得終被封鎖於堡壘深處,真相永遠沈入大海。

自那天起,密斯特的靈魂永遠困在了這座牢籠裏,而回到聖都的最高主教,不過是具行屍走肉。

“對不起…我犯有罪孽…人生最後不多的時間裏,我想完成贖罪。”

老人痛不欲生地跪倒在地,他淚流滿面,絲毫沒有最高主教的高貴威嚴和。他只是一名罪犯、一名懺悔者、一名父親。

“所以…霍德爾說得都是真的…遺跡守護者就是流民,是聖都用來殺戮流民的工具…”

見習守護者無法接受真相,卻又必須承受命運的玩笑,他們眼神中透露出無助和迷茫,失去了名為使命的枷鎖,連僅剩的牢籠都散架了。

“作為曾經的最高主教,我明確告訴你們,與聖都談判是癡心妄想,這麽做根本無法改變未來。唯有正視命運,褪去仿徨之殼,團結起來奪回原本屬於流民的東西。”密斯特解除了結印屏障,因為沒有沖突再需要阻隔了,“我過去認為,滅絕流民就不再需要遺跡守護者。後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,其實只要沒有流民這種身份,同樣就不需要遺跡守護者的存在了…”

“哈哈哈!哈哈哈!”

沈默人群中傳來一陣嗤笑,薩勒斯倚靠在螺旋長梯邊,拿出第二根雪茄抽了起來。他仰頭凝望看不到天頂的中樞塔,避免眼淚從臉頰劃過。

“困在牢籠裏的野獸待久了,即使放回野外,也捕捉不到任何獵物…我們早已套上仿徨之殼,一旦殼破了,等待野獸的只有死亡,沒有未來…”

薩勒斯丟棄了武器,也丟棄了他對命運最後的抗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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